安祿山之變,唐臣貴如宰相陳希烈,親如駙馬張,皆甘心從賊,靦顏為之臣,此即處以極刑,豈得為過?乃廣平王收東京後,希烈等數百人押赴長安。崔器定儀注,陷賊官皆露頭跣足,撫膺頓首於含元殿前,令扈從官視之,并概請誅死。李峴爭之,謂「非維新之典,偽官內或陛下親戚,或勛舊子孫,概處極法,恐乖仁恕,況殘寇未平,尚多陷賊者,若盡行誅,是益堅其從賊之心。」乃議六等定罪。器、峴等傳舊書謂「峴此奏全活無算。」新書亦謂「因此衣冠更生,賊亦不能使人歸怨天子,皆峴力也。」是皆以器為過當,峴為持平。
六等定罪:定罪為六等,時肅宗方用刑名,公卿但唯唯署名而已。於是河南尹達奚珣等三十九人,以為罪重,與眾共棄。珣等十一人,於子城西伏誅,達奚珣、韋恆乃至腰斬。陳希烈、張、郭納、獨孤朗等七人,於大理寺獄賜自盡。達奚摯、張岯、李有孚、劉子英、冉大華二十一人,於京兆府門決重杖死。大理卿張均引至獨柳樹下刑人處,免死配流合浦郡。
案是時蕭華自賊中歸奏云「仕賊官有為安慶緒驅至河北者,聞廣平王宣恩命釋放,皆相顧悔恨,及聞崔器議刑太重,眾心又搖。」器傳李勉亦奏肅宗曰「元惡未除,點污者眾,皆欲澡心歸化,若盡殺之,是驅天下以資兇盜也。」由是全活者眾。蓋當日時勢,或有不得不從輕典者,然一時權宜,用以離攜賊黨則可,若竟以峴所奏為正論則非也。
堂堂大一統之朝,食祿受官,一旦賊至,即甘心從賊,此而不誅,國法安在?乃當時無不是李峴而非崔器,何也?
又如代宗崩,遺詔「吏民三日釋服。」常袞以為「吏者,府史之類,固當與庶民同例。至朝臣則宜以二十七日為準。」崔祐甫謂「吏即指官僚而言,百官皆當三日除服。」夫大行甫殯,遏密方深,雖有遺詔,臣子何忍遽行即吉?常袞之議,自是正論。而當時又無不是祐甫而非常袞者。
蓋自六朝以來,君臣之大義不明,其視貪生利己、背國忘君已為常事。有唐雖統一區宇已百餘年,而見聞習尚猶未盡改。顏常山、盧中丞、張睢陽輩,激於義憤者,不一一數也!至宋以後,始知以忠義為重,雖力所不及者,猶勉以赴之,豈非正學昌明之效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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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更新:2023年07月21日 15:49